与表现出的平静不同,从得到确定的结果开始,江时景就没有一刻能安心。
看起来锦衣华服,内在却千疮百孔。殷浔活在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里,无知到不谙世事,不了解定理也不知道社会规则,原来她表现出的随心所欲任性妄为,和她瞳孔里的天真一样,都是被人刻意导致的产物。
他喜欢的姑娘,在她生命的前二十年,究竟生长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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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想送阿辞回你的国家?”
顾淮轻笑,他取下金丝边眼镜,语气戏谑:“怎么,想让她回去探亲吗?”
“你的承诺,应该不会抵赖吧?”即使是坐着,女人的背也挺得笔直,脖颈纤长,白色的长裙如水流般自然流泻在椅上,高贵优雅,与这个黑暗阴森的书房格格不入。她伸手扣了扣桌沿,突然也笑起来,“在这里,诚信应该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重要吧。”
顾淮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冷下来,他盯着面前的女人,眼神阴鸷,将笔盖重重地重新合上,唇抿成了一条线。
女人毫不害怕,甚至笑意更浓了些,她理了理裙摆,好心情地迎上顾淮的目光:“怎么,我说的不对?”
“阿苏,别这样。”
顾淮忍了又忍,他十指交叉折叠,吐出一口气:“你想让阿辞变成正常人,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。”
“不让她接触任何生意,不带她去见任何合作对象,给她请了家庭老师,接受普通孩子的教育。阿苏,这还不够吗?”
南苏探了探身伸出一根手指,点在男人面前的牛皮纸袋封面上,她轻轻笑起来:“顾淮,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改变我自己了,但是对我的女儿,我一定要让她回到国内。”
“她应该属于更好的地方。”
她抬头环顾这间黑洞洞的书房,豪华到近乎阴森,也不知道在这里到底达成了多少让她恶心的交易。
“我想让她进普通的学校,和别的女孩一样有闺蜜有真心的朋友,可以空闲时一起去聚餐看电影聊天,再也不用担心受怕被人掳走绑架,到了合适的年龄嫁给爱她的普通人,平淡幸福地过完一生。”
她嘲讽地弯了弯唇,眼底却没了笑意:“这些,你能给她吗?”
“南苏!”
顾淮失态地站起身,他绕过宽大的书桌,来到南苏面前,伸长手臂搭在椅背上,将南苏环在身前,清爽的薄荷味在二人间弥散开。他死死盯住南苏:“阿苏,你不就仗着我不忍心。”
女人连动都没动一下,她索性拿过牛皮纸袋拆封,瞥见里面的信函后才没趣地又丢开。她声音温软,却多少透着冷漠:“是啊。”
她懒懒勾唇,美得摄人心魄。
“是你,离不开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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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总感觉,陆慈安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。”
窗外空阔的草坪上,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少女正在逗弄着一只昨天刚被人送来的猫咪,而总在她身边的陆慈安,全部目光都放在她身上,他的眼睛深如浓墨,压抑着种种不知名的情绪。
南苏收回视线,问身边的顾淮:“他什么时候能走?”
“陆铖本来只送他来这里一个月。”顾淮摸爬滚打多年,看人眼光毒辣,他当然看出了陆慈安的不正常,但是……
“阿苏,陆铖是谁,你很清楚,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去命令他。”
他牵过南苏的手:“况且陆慈安很喜欢阿辞不是吗?他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。”
南苏冷笑:“怎么,你还觉得他挺好?”
“他的喜欢,和你的有不同吗?”
女人又看向窗外,视线在少年紧握住少女的手那里停留了片刻,给谈话做了总结:“自从他来,阿辞的变化很大。阿辞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。”
顾淮把女人的手放至唇边,似乎她的手比窗外的两人更值得感兴趣:“那你可太高看我了。”
“我能跟陆慈安比吗?”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,“他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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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在可怜他们?”
少年轻笑着揽过身边的少女,感受到怀中柔软纤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,他伸出鲜红的舌尖舔舐着下唇,热气沿着少女的耳垂散开,恍若情人在亲密耳语:“不过是渣滓罢了。”
耳边的惨叫声更大了。
她怎么想的重要吗?
一点都不重要,重要的只有,她终于适应了他的存在,终于离不开他,终于成为了,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