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有回答,只是像被雨淋了一样蜷缩起身体,迅速走开了,把我一个人留在自我厌恶的泥沼中。干得好啊,汉娜。你把事情搞得比运奶车撞上污水管还糟糕。你不仅眼看着朋友越来越少,而且还失去了奥顿这个朋友,而她看起来真的很需要一个朋友。但没办法,因为你就是个蠢货。
我挣扎着上完第三节课,违背自己的判断,还是去了食堂吃午饭。我只是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。我没吃早饭,也没带午饭,虽然在学校里到处都是肉,但我真的很想咬别人一口,这说明我现在绝对得往肚子里塞点东西。我已经被肾上腺素弄得神经紧绷了,不能再让饥饿雪上加霜。先不管我饿成这样完全是自己的错,先找点吃的吧。
食堂里人满为患,嘈杂不堪,食物也很难吃,但至少今天有索尔兹伯里牛排。呃,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句话,因为索尔兹伯里牛排通常就很难吃,而经过学校食堂不知什么加工工序处理后,更是难以下咽。它甚至都不是真正的牛排,只是一团形状有点像牛排的神秘肉,浇着敷衍了事的蘑菇肉汁。但幸运的是,这意味着我能吃到学校午餐里我实际上能消化的东西,就我个人经历而言,这对食物来说是个相当重要的特性。
像往常一样,布伦丹和他学校的角色扮演游戏小组坐在食堂里。我通常不会和他们坐在一起,因为他的朋友都是男生,而且在我身边他们都表现得很尴尬,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。他们不是无礼或歧视女性什么的,只是…… 我不知道。至少他们没有那种色眯眯的眼神,这点我可以肯定。作为一个胸部丰满(而且还挺不错的,不是我自夸)的女生,我经常会遇到这种轻微的不适,但我是那种尽量避免这种情况,而不是去面对或忍受的人。
不过,算了。我忍忍吧。我走到布伦丹那一桌,在他旁边坐下,一言不发地切开那块 “问题” 午餐肉,在口罩下偷偷吃了一口。嗯,比我记忆中好吃点,但就算我最近味觉发生了变化,也没法让它变得真正好吃。既然肉汁一点味道都没有,他们为什么还要往上浇呢?这肉汁就像浓稠得让人难受的水。
“哦,嗨,汉娜!” 布伦丹的一个朋友跟我打招呼。我不记得他的名字,也不想去记。他正盯着我的胸部。
我对着他大声嘶叫。
我完全没经过思考。甚至都没被吓到,只是很恼火,想让他知道我的不满。整个桌子,以及旁边几桌的大多数人都安静了下来。如果我说这没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,那我就是在骗自己,而且这种满足感不仅仅是因为很少有什么能让高中生真正闭嘴。这完全是下意识的。毫不费力,却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。我看到他退缩了。我喜欢他怕我的样子。这让我感觉自己没那么无力了。
“呃,抱歉。” 布伦丹尴尬地道歉,“她周末过得很糟糕。”
…… 然后尴尬感就来了。我的天呐,我刚才对着一群我几乎不认识的人大声嘶叫,我肯定看起来像个十足的疯子!啊啊啊,我这是在干嘛!?
“实际上,这听起来还挺酷的?” 桌子上另一个男生紧张地笑着说,“我感觉这声音都钻进我骨头里了。我有点希望自己也能这么嘶叫。”
什么。他…… 是在羡慕?我这怪异的、像来自异界的嘶叫声?天呐,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个有点得意呢?
“布伦丹,你的朋友都跟你一样痴迷于怪物吗?” 我一边嘟囔着,一边偷偷又吃了一口这团混乱的肉。
“不,布伦丹和雅各布是小组里仅有的‘兽迷’。” 一个坐在地下城主屏幕后面的男生说道,“话说回来,布伦丹,轮到你了。你的豹人要做什么?”
“我要揍他。” 布伦丹回答,已经开始掷一把骰子,“命中 23 点?”
“没错。”
“14 点伤害。”
“哦,不错。他流血了!”
“我还能嘲讽他吗?” 布伦丹问。
“什么,你是说,激怒他让他攻击你?” 地下城主问,“那还得再用一个行动。”
“…… 我能无效嘲讽他吗?”
“哈。当然可以。”
一旦《龙与地下城》游戏正式开始,我就不用再担心那些尴尬的男生色眯眯地盯着我了,因为他们都全神贯注于桌上的游戏格子。我默默地吃完午饭,听着他们玩游戏,好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恐惧和羞愧中转移出来。至少我能和布伦丹一起走一段路去上课。这让我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,在我如此混乱的状态下,一点点放松也能起很大作用。我心血来潮,微微侧过身,用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。我应该先征求他的同意再碰他的,但他没有反感。他只是低头关切地看着我。之后我们很快就分开了,我去上当天的第四节课。我坐下,从背包里拿出书,徒劳地试图说服自己还有那么一丝可能集中注意力,这时,一个所谓的 “受欢迎的女生” 一脸不友好地朝我走来。
“你戴这手套干嘛?” 她轻蔑地问。
我叹了口气。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针对汉娜?
“我的手受伤了。” 我无力地回答。
“你觉得戴这个会好看点?”
哇。哇哦哇哦。我居然被人因为穿着打扮嘲笑了。这种事其实不常发生在我身上。这个失败者是谁啊?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,隐约认出她是有时会和艾达一起玩的女生之一。艾达不是也和我们一起上这节课吗?对,她在教室另一头,假装没看到我。她之前让我别烦她,我一直尽量尊重她的意思,但今天我真没耐心应付这个。我越过这个女生,朝我(前?)朋友喊道。
“嘿,艾达!你能把你这跟班从我身边弄走吗?”
她微微一颤,可能幅度小到别人都注意不到。然后她故作叹息地站起来,一边假装用手整理头发,一边走过来。
“你是说我是鲨鱼吗?” 她慢吞吞地说。
“你肯定像鲨鱼一样圆滑。” 我脱口而出。天呐,这到底什么意思啊?不过艾达还是笑了,可能至少听出了我的影射,但肯定也在故意夸大她的反应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啊?” 她问,“我从没见你们俩说过超过一句话。”
“不奇怪,汉娜从来都不跟任何人说话。” 我懒得知道名字的女生嘟囔道,“我还以为你也放弃她了呢,艾达。”
“所以你就觉得自己该‘哦,嘿,我要无缘无故嘲笑她的手套’?” 我翻了个白眼说。
“原因就是这手套丑爆了,而且都四月中旬了。”
“你的,呃,‘病情’有那么严重了吗?” 艾达问我,无视了另一个女生。说实话,这是个好策略。这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给她的比较好的冷落方式。我配合着,把注意力都放在艾达身上。
“是啊,现在手指上和一条腿上都有了。” 我告诉她,“手套有点重,但我需要能导电的东西。”
伊达身上有个我一直不太理解的奇怪之处,就是她花很多时间和一些她似乎并不真正喜欢的人混在一起。我们初中刚认识的时候,她就已经完全融入了学校里受欢迎的小团体,而按照初中的自然法则,这个团体往往也是霸凌者的群体。别误会,伊达曾经也是个霸凌者,说不定现在有时候还是。她喜欢证明自己比别人聪明,我想这就是我们一开始能一拍即合的原因。我没她那么刻薄,但我也喜欢展现聪明才智。
当霸凌者找上我时,我总是试图智取他们。我的计划是让他们在跟我交谈多次后,觉得自己很蠢,最终认为我不值得他们费力气。当然,作为一个初中生,我其实没预料到自己笨拙和真的受伤的次数,至少和我能言善辩的次数一样多,而且就算不是这样,那些霸凌者也蠢得很,不管怎样都不会停止纠缠这个安静的小孩。要不是伊达,情况可能就一直如此了。
伊达喜欢和霸凌者混在一起。见鬼,这个小捣蛋鬼名义上还是那些霸凌者的朋友呢。但有一半的情况是,当我开始回击他们的霸凌时,伊达会立刻转而帮我一起嘲笑那些所谓的朋友。我们会一来一往地打趣,让他们得不到想要的,还让他们觉得被冷落,而伊达仍稳稳地待在他们的圈子里,我也在自己的圈子里。她就像是我安插在敌人内部的小叛徒,我觉得这并不是因为她想对我好。我觉得她只是想偶尔来点有深度的对话。她和他们混在一起,沉迷于时尚、男孩、八卦以及其他普通女孩喜欢的无聊玩意儿,其实是在压抑自己。每次我问她为什么,都没得到过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。
“什么病?” 那个嘲笑我手套的女孩问。
“哦,我的天呐,格洛丽亚,你不能就这么直接问人家这么严重的病啊。” 伊达立刻转身对她说,“你不知道这样有多无礼吗?”
“如果你担心会得这种病而要戴手套,那倒不必。” 我也跟着说,“这病大概不会传染。”
“呃,大概?” 伊达强调道。
“大概!” 我无辜地确认。
我发誓我刚听到名字的这个霸凌者听了有点不自在,而伊达看起来格外担忧。哎呀,我忘了她其实很害怕我身上那些怪物特征。
“好吧,随便。” 格什么的女孩不屑地转身走开,“祝你和你的病玩得开心。”
“等会儿去找你,格洛丽亚!” 伊达开心地在她身后喊道,就好像我们俩刚才那三十秒没在故意让她难堪一样。她转回来面向我,压低声音小声说:“你之前可没说这病他妈的会传染!”
“那只是逗她一下!” 我坚持道,“我是说,我其实也不知道这病会不会传染,因为我都不知道病因是什么,但目前还没其他人开始变异。”
她直直地盯着我。
“呃,据我所知?”
“你有办法检查吗?” 她无奈地叹道。
“我觉得没…… 嗯。” 我停顿了一下,想起我还没在地球上试过 “灵魂视觉” 这个法术。“呃,实际上,我想也许有办法?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主意,伊达,我对这些事真的是摸着石头过河。”
“我不管。” 她咕哝道,“试试。”
“这…… 不是能在公共场合做的事。这,嗯,很明显。就像上次那样。”
她打了个寒颤。
“…… 好吧。” 伊达点点头,“我们得有多私密的环境?下课后去洗手间?”
“放学后去学校后面?” 我试探着说,“这样保险点。但你得开车送我回家。”
“好。” 伊达同意了,紧张地跺着脚,“…… 这一切都是真的,对吧?”
“嗯。” 我确认。
“靠。” 她用力地骂了一句,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。我没法反驳她,不过我有点担心是什么让她这么焦虑。
老师很快就开始上课了,而我的思绪又被拉回到自己那些一团乱麻的问题上。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辛德里。我越想越觉得,我不仅要决定怎么防止再次中他的魔法,还要想好万一再次中招后的应对方法。要想办法试探他法术的边缘,寻找薄弱点。想出一些就算我再次无条件地把自己的命交给辛德里,也还会有动力去尝试的办法。就像布伦丹说的,我得给自己找借口,好有更多机会通过意志力检定。问题是,我要试图说服的 “地下城主” 是未来的自己,而那个笨蛋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一切!
停,打住,别再为这些事惊慌失措了。我只需要操心怎么给自己创造尽可能多的生存机会。我拿出笔记本,在本该记课堂笔记的那页纸后面,开始潦草地写下各种想法。因为上课时间都用来干这个了,我肯定会有超多作业要做,但学校的事在我的优先级列表里正迅速下滑。说实话,我已经不太在乎了。
第四节课结束,第五节课也是最后一节课开始了,我还是花时间在做类似的计划。我能用 “净化” 法术来清除我脑海中来自外界的影响吗?大概不行,因为这个法术是通过物理移动来起作用的。或许可以研究一下,或者尝试施展一个更偏向概念层面的版本?在元素轮上与灵能相邻的一个大问题就是,这意味着我对灵能毫无抵抗力。我没法利用我那所谓强大的气场来做什么,所以只能依靠更普通的方法。心理技巧,对自己许下一些我都不确定能不能遵守的承诺,各种策略和手段,这些小方法单独使用可能都没什么用…… 说实话,就算一起用可能也没什么用。因为归根结底,抵抗精神影响需要自控力,而我完全没有。一点都没有。所以…… 这是个大问题。
学校的一天结束了,我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,差点忘了给布伦丹发消息说别等我坐公交。我慢悠悠地走到学校后面,真希望能咬点什么东西,或者把什么东西抓得粉碎,来释放不断增长的压力。我今天已经折断两支铅笔了,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因为我背包里大概带了二十支。不知怎么的,它们好像自己就会在我背包里聚集起来。我看到了那个叫伊达的小捣蛋鬼,努力把今晚的烦心事抛诸脑后,但不幸的是,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。
“你知道吗,我,呃…… 我之前就该问的。” 伊达尴尬地说,“你还好吗?”
我耸耸肩。
“不好。” 我老实承认,“一点都不好。”
“靠。” 伊达骂道,“对不起,汉娜。我只是…… 我一直在为这事抓狂,好吗?自从你在我车里召唤出那个隐形的可怕女人,还施展了真正的魔法,我就…… 这个世界感觉都不真实了。这能说得通吗?”
“嗯,我想可以理解。” 我点点头,“幻想和现实像这样互换位置,确实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发现。”
“不,不是。” 伊达摇摇头,“我是说,是的,但还有就是…… 字面意义上的。如果我不再专注于这件事,那么事物就会真的、实实在在地感觉像是假的。就好像我在做梦,如果梦境再清晰一点,我就能伸手去…… 我都不知道。做点真实的事?我感觉自己正迅速且极不情愿地变成一个唯我论者。”
哦。天呐。好吧。
“…… 你想怎么伸手?” 我犹豫地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 她承认,声音听起来格外渺小。
“好吧。” 我点点头,“有…… 有一种方法可以检查你有没有魔法。不过我不确定在这个世界用会怎么样。可能没事,但也可能会很糟糕?”
“你刚说另一个世界?” 她问。
“嗯,我,呃,我睡觉的时候会去到另一个宇宙。”
她张嘴想对此发表评论,但随后只是摇了摇头。
“你知道吗?行吧。随便。我只是…… 我愿意承担任何风险,汉娜。我感觉自己要疯了。就…… 你动手吧。”
“我得再召唤那个,呃,隐形的可怕女人。女神。”
我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加上了最后两个字。不说明白是她,感觉怪怪的。
“所以你才想找个没人的地方。” 伊达叹了口气,“行。来吧。”
我点点头,深吸一口气,表明我的意图。
“气场视觉。” 女神说道,在我和伊达周围绽放出绚烂的光芒,光芒盘旋着轻抚我们。她拍了拍我的头,捏了捏伊达的脸颊,然后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。我和伊达都颤抖了一下,同等程度的恐惧在我们两人间蔓延。
“那这是做什么的?” 伊达紧张地问,她身上明显散发着秩序的感觉。
我眨眨眼,又仔细看了看。没错,是秩序。伊达这个小捣蛋鬼…… 是秩序属性。而且只有秩序属性。
“呃,我想恭喜你。” 我告诉她,“你有魔法。我很确定,如果你足够用力地感受那种感觉,你就不只是能做清醒梦了。你会从某种意义上‘醒来’。”
“什么,就这么简单!?” 她半是怀疑半是歇斯底里地问,“她…… 她还会回来吗?”
“呃,希望不会。” 我说,“只有你大声说出法术名字的时候她才会出现,你千万别试着大声说出任何法术名字。这可能会严重伤害到你,甚至可能杀了你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大声说出法术名字?” 她厉声问道。
“因为我蠢。” 我坦率地告诉她,“而且我还是个奇怪的多维怪物。别学我。如果你想试试你的魔法,我们最好找个比学校后面更好的地方。”
“要是我不想试魔法呢?” 伊达低声说,“要是我只想让一切恢复正常呢?”
“那说不定你的魔法就能做到!我一点头绪都没有,伊达。你和我一样是秩序法师,你可能会有各种神奇的能力。我就有个清洁法术。”
“等等,真的吗?” 她问。
作为回答,我舔了舔手腕,然后在脸上抹了抹,弄花了妆容,接着为了耍帅打了个响指,即使隔着我的手套,这声音也出奇地清脆。随着 “净化” 法术的一阵脉冲,我的脸变得比弄脏之前还干净。
“好吧,靠,我现在想要魔法了。” 伊达目瞪口呆,“这可比奇怪的脚趾爪子酷多了。”
“呃,谢谢?我想?” 我似笑非笑,“来吧,开车送我回家,我会把我知道的那点关于不把自己搞爆炸的事教给你。”
“真的会发生那种事吗?”
“是啊,周六我差点失血过多而死。” 我点点头。
“…… 我能再改变主意吗?”
我干巴巴地笑了笑,朝学校停车场走去,示意伊达跟上。不管她要不要施展魔法,我都得尽可能多地告诉她我所知道的事。让她知情不仅是公平的,对她来说也更安全。犹豫了一会儿后,她跟上了我,我们两人走向她的车,周围还有几十名学生也在做同样的事。出于好奇,我随意瞥了一眼一个学生,想看看他有什么魔法属性…… 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我回头看向伊达,集中注意力确认,没错,她还是给我秩序的感觉,而且 “气场视觉” 法术还在生效。我又看了另一个学生,还是没感觉。再看一个新的学生,依旧没有。一只鸟、一只虫子、一位老师、一棵树…… 都没有。他们身上都没有气场。公交车开过,透过车窗,我和布伦丹对上了眼,他向我挥手。我也向他挥手,当然也顺便用魔法感知了一下他。艺术。他的气场明显带着艺术的气息。但仅此而已。在我能看到的所有人中,这个法术只对伊达、布伦丹,当然还有我有反应。
我和我的朋友们是学校里仅有的几个有灵魂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