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官府能饶了我们的性命吗?”一个强盗忍不住问,声音和他手中的刀颤抖得一样厉害。
“你们若能戴罪立功,应该能活。”黑衣人说着,举着手中的长剑,仍然一步步朝着被逼在角落里的强盗们走去。
“好,我们投降,你来绑我们好了。”几个强盗慑于他强到不可思议的武功,互相递了递眼神,果真将手中兵刃铛啷啷地抛在了地上,背起双臂,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。
“不用绑,我点了你们的穴道即可。”黑衣人说着,迈步朝强盗们走去。
韩微的心蓦地一沉,下意识地喊了一声:“停下!”
然而已经晚了,黑衣人才往前走了一步,脚下一块石板突然翻开,露出了下面一个深达两丈的陷阱,陷阱底部,布满了明晃晃的刀尖!
韩微一把捂住了嘴,硬生生压下自己的惊呼。若是以前,她还可以飞身相救,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整个没入了陷阱之中!
“敢单挑飞虎寨,就让你被穿成刺猬!”剩余的强盗们见奸计得逞,哈哈大笑,捡起地上兵刃团团围住了陷阱,有人还探出脖子向内张望,想要看到黑衣人血肉模糊的惨状。
然而就在他们得意忘形之际,一道闪电蓦地从陷阱中飞出,伴随着隐隐的风雷之声。几乎是一眨眼间,围在陷阱口的几个强盗脖颈处都横过了一条红线,那红线越扩越大,转瞬间鲜血已从红线中泼墨一般往外涌出。强盗们下意识地伸手去捂伤口,张大嘴巴想要怒骂,却只能发出濒死野兽般嗬嗬的气音,随即接二连三地倒下,不动了。
此时此刻,整个大院之内,只剩下了满地的尸体和持剑独立的黑衣人,新溅上的血沿着他坚硬面具上的花纹缓缓滑落。
在院子里巡视一圈,确认在场所有强盗都已气绝,黑衣人便迈步走向后院,搜索漏网之鱼。然而还没走到院口,他蓦地膝盖一软,重重地磕跪在地上,若非用那柄奇异的长剑撑地,只怕立刻就要扑倒在地。
他们打斗之时,韩微一直紧张得紧紧咬住牙关,此刻稍稍放下心,从树上跳下地来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我们得救了吗?”
低沉而惶恐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,却是那群被掳来的女子们听了半天动静,终于从来不及锁住的房屋里走了出来。她们胆战心惊地穿过后院,一见到前院满地的尸体和那个带着诡异面具、形同杀神一般的神秘人,顿时吓得呆在原地,大气也不敢出了。
黑衣人听见动静,原本还疲惫之极的身体中本能地爆发出一股力量,手持长剑摆出了进攻的姿势。待到发现前来的是一群衣衫不整形容憔悴的女子,这才松了一口气,垂下了剑尖。
“沿路的机关都被我破坏,你们回家去吧。”见女子们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,黑衣人轻轻喘息着开口。
“多谢大侠救命之恩!”女子们此刻终于确认了安全,欣喜若狂,扑通在黑衣人面前跪倒一片,“不知大侠如何称呼?我们以后一定为大侠设立长生牌位,日日焚香祝祷。”
按照韩微的推断,这种舍己救人的大侠一般都高风亮节,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,更何况那把与众不同的长剑标志明显,有心人一打听就会知道恩人的名号。因此她也没打算从他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,只是藏身在墙后,打算一会儿偷偷跟上他。
谁知出乎意料,那黑衣人似乎一直在等着众女的这个问题,当下毫不迟疑地报上名号:“我来自青峰阁,名叫林匆。”
什么?林匆?听到这个名字,韩微惊得后退一步,差点绊倒在地。她的眼神难道这么差劲了吗,隔了个面具,就分不清叶流闻和林匆了?
“原来你就是林匆?青峰阁的‘轻雷公子’林匆?”一个女子惊喜地叫了起来,“我早听说过林公子的大名,你这些年来扶危济困,手中这把轻雷剑救了不少人呢!”
原来这把异常狭窄的长剑叫做“轻雷剑”,应该是取自舞动时隐约的风雷之声。韩微恹恹地靠在墙上,先前所有的惊喜都化为了泡影。她对外面那些女子们关于林匆此起彼伏的赞美毫无兴趣,更不愿在林匆面前露面承他的恩情,因此一直躲在墙后,直到林匆招呼着众女离开飞虎寨,才偷偷地跟了上去。
林匆一直没有摘下面具,当先领路带众人下山。飞虎寨众强盗武功平平,之所以易守难攻,就在于沿路设下了诸多陷阱和机关,不过此刻这些陷阱机关全都被林匆破坏殆尽,也不知他之前暗暗费了多少工夫,这才能在今日发动突袭,一举剿灭了这些作恶多端的山匪。
看着沿路被破坏的一个个机关,饶是韩微对林匆心怀芥蒂,也忍不住心中暗叹——这样的毅力,这样的本事,怪不得他“轻雷公子”得享大名,连普通女子都耳熟能详。
山路坎坷,但众女逃出生天,并无一人叫苦叫累,就这么随着林匆一路走下了山岭。眼看来到了山脚下的官道上,林匆朝众女指点了一个方向:“从这里过去便是淳安县城,你们各自回家去吧。”
“多谢林公子!”
“多谢轻雷公子!”
获救的女子们顿时又呼啦啦跪倒一片,叩头谢恩,这才互相搀扶着朝县城方向去了。
韩微一个人躲在灌木丛中,偷偷盯着林匆的动向。她在这阵法中无家可归,又不知该如何找到叶流闻,只能期冀从林匆身上得到一点线索。
此刻天色已晚,官道上杳无人迹。林匆站在原地,远远地看着那些女子们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,忽然一把扣住胸口,单膝跪地,接二连三地喷出几口鲜血来。
韩微心下一紧,正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看看情况,林匆已经身子一歪,重重地倒在官道上铺的黄沙里,再也不动了。
很明显,他方才虽然单挑了整个飞虎寨,但自己也受伤不轻。特别是最后被诱入陷阱,虽然及时借力跃出,但双腿也受伤颇重。方才一路带领女子们下山,韩微已经敏锐地发现他的脚印里断断续续渗着血迹,只是他一身黑衣,最大可能地掩盖了他的伤势。
韩微犹豫了一下,还是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。她小心地走到林匆身边,先是出手如电点了他几个穴道止血,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,终是心中起疑,伸手扯开了他脑后所打的绳结。
林匆没有醒,难得驯顺地任为所欲为。于是下一刻,韩微揭开了他脸上狰狞的雷公面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