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铁犁芎韵》上卷(1 / 2)

《铁犁芎韵》

楔子

彭州的泥土里,藏着汉代的铁光。当考古队员的手铲触到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锄时,锄刃的弧度还留着挖开红土的记忆——两千年前,正是这把锄头,在蜀地的田埂上,刨开了第一簇川芎的根。

不远处的都江堰,花蕊里·灌县川芎产业园里,一架清代的“撞笼”还在转动。竹编的圆筒里,川芎的须根被轻轻撞落,扬起的辛香混着竹屑的清苦,像在诉说从汉代铁犁到清代竹器的传承。这之间,是两千年的光阴:铁农具在红土里写下种植的密码,撞笼在竹声中唱着加工的歌谣,而川芎,始终在蜀地的节气里生长,等着被农具唤醒,被岁月打磨。

上卷

第一回 彭州铁火 锻犁开芎田

彭州的冶铁炉,是汉初蜀郡太守文翁派人砌的。炉膛里的炭火,烧的是龙门山的硬木,通红的铁块在铁匠的锤下,渐渐显出锄刃的弧度。老铁匠赵甲的额头渗着汗,盯着铁块上的纹路:“这铁得掺点岷山的锡,才够硬,挖红土不卷刃。”

那时的川芎,还藏在田埂的杂草里。有个叫陈二的农夫,总抱怨手里的木锄挖不动红土下的芎根——川芎的根须缠着碎石,木锄一挖就断,断口的辛香虽浓,却带不走根里的土腥。他找到赵甲,比划着芎根的模样:“赵师傅,能不能打把带弯的锄?顺着根的弧度挖,才伤不了它。”

赵甲蹲在陈二的田埂上,看了半晌川芎。那根块圆鼓鼓的,像被红土捏过的陶,根须顺着土坡的斜度生长,与旁边蜀椒的根缠在一处。“这草的根,是跟着红土的纹路长的,”他摸出炭笔,在地上画了把锄:“锄刃要弯,像月牙,贴着土面下,才能顺着根挖。”

三天后,陈二拿到了新铁锄。锄刃弯如新月,锄柄裹着蜀地的竹丝,握着不打滑。他试着在芎田一挖,锄刃贴着红土斜切下去,果然没伤着主根,连带着根须上的红土都抖落得干干净净。“这铁锄,比木锄利十倍!”陈二的婆娘凑过来看,根块断面的油点像星星,“你看这芎,没断,辛香更足了。”

消息传到冶铁坊,赵甲又打了把小铁铲,铲头窄窄的,专用来挑出石缝里的芎根。有个在山地种芎的药农,用这铁铲在彭州丹岩下挖了一整天,挖出的芎根个个完整,他叹道:“以前用木铲,三天挖半篓;现在用铁铲,一天挖三篓,还不伤根。”

赵甲的儿子赵乙,后来在铁锄上加了个小铁齿,像梳子的齿,能在挖根时顺便梳掉须根上的土。“这叫‘梳土锄’,”他给陈二演示,“你看,挖出来的芎,不用再拿手搓土了。”陈二看着干干净净的芎根,忽然明白:这铁农具,是懂川芎的——知道它的根怕断,知道它的须爱缠土,才长出了这般贴心的模样。

第二回 红土春耕 铁犁伴芎生

春分的雨,把彭州的红土泡得软软的。陈二扛着赵甲打的铁犁,牵着牛往芎田去。犁铧切开的土垄,像红绸带铺在田里,牛蹄踩过的地方,冒出点点绿——那是去年落在土里的芎籽,被铁犁翻到表层,醒了。

“得顺着地势犁,”陈二的爹老陈蹲在田埂上,烟杆指着远处的岷江,“你看这田,南高北低,犁沟得顺着水走,不然夏天下雨,芎根要烂的。”铁犁在红土里走得稳,铧尖挑起的土块里,还能看见去年芎根留下的空洞,“这是芎的‘气眼’,留着透气,新根才长得壮。”

谷雨前后,该间苗了。陈二用赵乙打的“分苗铲”,铲头薄薄的,像片柳叶,能从密匝匝的芎苗里,轻轻分开多余的幼苗。“每窝留三棵,”老陈数着苗,“多了争肥,少了浪费,这是咱蜀地种芎的规矩。”分苗铲划过的地方,土面平平的,没伤到留下的苗根,“你看这铁铲,比手巧,知道苗根脆,不敢使劲。”

夏至的日头毒,芎叶长得像小扇子。陈二扛着铁锄去薅草,锄刃贴着土面扫过,杂草断了根,芎的茎秆却稳稳地立着——赵甲在锄刃内侧加了个小挡板,能护住芎茎不被锄刃碰伤。“以前用木锄,薅草时总伤苗,”陈二擦着汗,“现在这铁锄,像长了眼睛,专找杂草下手。”

有回邻村的王三借了陈二的铁犁,种出来的芎根比自家的圆。“你这犁铧翻土深三寸,”王三摸着芎根,“我那木犁才翻一寸,根扎不深,长得扁。”陈二笑道:“红土硬,得铁家伙才伺候得动。你看这芎根,长得多像咱蜀地的山,有起伏,有筋骨,都是铁犁翻土翻出来的。”

第三回 秋挖冬藏 铁器护芎魂

霜降的风,吹得芎叶黄了大半。陈二磨亮了铁锄,准备挖芎——这把锄用了三年,锄刃的弧度被红土磨得更顺,像贴在芎根上长的。“挖芎要‘三轻’,”老陈在旁叮嘱,“下锄轻,怕伤根;提锄轻,怕抖掉油;装篓轻,怕压碎纹。”

陈二蹲下身,铁锄贴着芎茎斜切下去,红土簌簌落下,露出圆鼓鼓的根块。他用锄尖轻轻一挑,芎根就离了土,须根上还挂着红土的颗粒。“你看这根,”老陈指着断面,“油点密,纹路顺,没断口,这才是好芎。”要是用木锄,根块难免带伤,断口的辛香会泄掉一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