弥漫的水汽竟在光滑的镜面上飞速凝结、重组,化为一行由水珠构成的、惊心动魄的大字:楚营克扣阵亡将士抚恤金之铁证清单。
子夜时分,沛县沉寂的护城河上,幽幽漂起了千盏莲花灯。
烛光摇曳,在墨色的水面上拉出细碎的光痕。
一个放羊娃坐在河岸歪脖子柳树下,吹着一支不成曲调的短笛。
笛声呜咽响起,千盏莲花灯仿佛接到了无声的指令,底部密封的蜡层悄然融化,无数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帛书无声地坠入冰冷的河水中,如同沉入黑暗的种子。
“有埋伏!截住那些灯!”
一声厉喝从上游传来,几条快船破浪而至,船上是项家水军狰狞的身影。
“放你娘的屁!”
一声粗豪的女声炸雷般响起。
曹寡妇立在岸边的乌篷船头,手中丈八鱼叉带着恶风猛地掷出!
“噗嗤”一声,锋利的叉尖撕裂船舷木板,小船剧烈倾斜,几个楚兵惨叫着栽进水里,“灯里是刀片!扎死老子了!”
不远处的石桥桥洞下,韩信正借着微弱的天光,将一卷卷写满血字的竹简捆扎结实。
忽然,他贴身藏着的——韩母临终前用生命织就的最后那幅染血帛书,猛地挣脱束缚,呼啦一下在寒风中展开!
帛书上淋漓的血字《楚营十八罪》在风中猎猎作响,如同拥有生命一般,朝着项家军营的方向疾速飘去!
“驾!”
一辆沉重的算盘车碾过石桥青石板,发出隆隆声响。
萧何亲自驾车,面沉似水,车斗里装着几个沉重的木箱,“让路!给项总监送年终审计报告!”
就在此时,车轮碾过桥面一处凹陷,“咔嚓”一声裂响!
车轮爆开,里面竟藏着三百张伪造的票据!
雪片般漫天飞舞,每一张上都清晰地打着范增伪造的印记。
“围起来!一个也别放过!”
范增气急败坏的吼声在河边炸响,大队楚兵火把通明,封锁了河岸和石桥。
“放——!”
一声孩童的清亮呼喊不知从城中何处响起。
下一秒,无数纸鸢从沛县各个角落同时腾空,如同巨大的夜鸟遮蔽了最后一点星光。
风筝线在夜空交缠切割,发出细微的裂帛之声。
“哗啦啦啦——!”
一场由竹简构成的暴雨倾泻而下!
密密麻麻的竹片砸在楚兵的盔甲上、头顶上、河水中,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响。
每一片竹简上,都刻着两个血淋淋的字——举报!举报!举报!
未央宫的晨光带着一丝冰冷的金辉,透过高窗洒在冰冷的金砖上。
御史大夫庄重地捧起那个象征民意的“万民举报箱”,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响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做工粗糙的木箱上。
刘邦强作镇定,手指却在袍袖下紧握成拳。吕雉站在他斜后方,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胜利微笑。
御史大夫深吸一口气,在满朝文武的屏息凝视下,“咔哒”一声,打开了铜锁。
他伸进去的手,却猛地僵住。
脸上的庄重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。
他掏出的,不是预想中如山如海的万民血书,而是一卷孤零零、沾着油腻的竹简。
他将竹简徐徐展开,声音干涩得像磨破了喉咙:
“沛县…曹氏寡妇狗肉摊…偷税漏税…铁证…”
“轰!”
整个朝堂如同炸开的油锅!
惊疑的低语瞬间变成巨大的喧嚣。
“刘季!”
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凭空炸响!大殿中央的空气剧烈扭曲,项羽身着的巨大全息影像骤然投射而出,顶天立地,双目着岩浆般的怒火,戟指刘邦,
“看看你婆娘做的好事!卖那些发霉烂肉的时候,可想过会有今日?!”
话音未落,影像旁边展开一面巨大的光幕。
画面清晰地聚焦在沛县那个熟悉的狗肉摊上——腐烂发臭的肉块堆成了小山,无数白花花的蛆虫在烂肉间蠕动、翻滚,竟密密麻麻地拼凑出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吕字!
恶臭仿佛穿透了光幕,直扑众人鼻端。
嘲笑声、议论声浪般涌向吕雉和刘邦的席位。
弹幕洪流在光幕边缘疯狂滚动:刘邦玩脱了,吕后翻车现场,项羽绝杀!
刘邦的脸瞬间褪尽血色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就在这千夫所指、万念俱灰的顶点——
“嗤啦——!”
一声裂帛之音,尖锐地刺穿了所有的喧嚣!
吕雉猛地抓住自己华贵宫装的裙裾,狠狠一撕!
锦缎应声破裂!
宫装衬里,赫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——那上面密密麻麻,绣满了数不清的、暗红色的小手印!
每一个都扭曲、稚嫩,透着绝望的血腥气!
“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!”
吕雉的声音如同万年玄冰炸裂,带着彻骨的恨意响彻大殿,
“那摊上的烂肉,全喂了项家派来的瘟狗!”
她染着蔻丹的手指,笔直地指向光幕中那堆腐烂的肉山,
“项贼!你毒狗栽赃,天理难容!”
“咣当!”
大殿沉重的金钉朱门被轰然撞开!
上百名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孩子,如同愤怒的小溪般涌入大殿。
他们瘦弱的胳膊高高举起,每一双小手里,都死死抓着一具皮毛腐烂、散发着恶臭的野狗尸体!
尸体的项圈上,无一例外,都烙着一个清晰的项」字徽记!
与此同时,虞姬那只从不离身的雪白波斯猫,轻盈地跃上高高的龙案。它脖颈上华贵的宝石项圈,骤然射出一道刺目的红光,直射大殿穹顶!
红光在梁柱间交织、变幻,最终凝成一行腥红刺眼的大字:
西楚军令:沛县投毒瘟犬,嫁祸吕氏,务必坐实!
死寂。
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未央宫。
弹幕瞬间停滞,随即爆发出远比之前汹涌十倍的滔天洪流:
卧槽惊天逆转,吕后战神体,项羽脸都被抽没了,姐妹团yyds!邦哥抱紧嫂子大腿!
项羽巨大的全息影像剧烈地波动、扭曲,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。
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,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和一丝狼狈。
影像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咆哮后,“滋啦”一声,彻底溃散消失。
深夜,沛县衙署后院的小厨房灶膛里,火光微弱地跳跃着。
刘邦佝偻着背蹲在灶前,手里攥着一卷竹简,那是今日朝堂上被调包、反倒打了自己脸的“证据”。
他眼神黯淡,机械地将竹简一角凑向火苗。
“呼——!”
灶膛里微弱的火苗骤然暴涨、扭曲!
一张由火焰构成的、项羽狰狞咆哮的脸孔猛地窜了出来,几乎燎到刘邦的眉毛!
“妇人之仁!刘季!你终究败于此!”
刘邦骇得猛一哆嗦,手中的竹简掉落在地。
“滚开!”
一声清叱炸响。
吕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她大步上前,眼中没有丝毫温度,一把推开刘邦,抄起灶台边冰冷的铸铁火钳,看也不看,狠狠地、决绝地捅进了那张火焰鬼脸的嘴巴深处!
“滋啦——!”
一声刺耳的哀鸣,烈焰人脸剧烈挣扎、溃散,徒留几缕黑烟。
火光映着吕雉冰冷绝艳的侧脸,她一字一句,如同冰锥凿石:
“不,项羽。你败在,低估了老娘的姐妹团!”
灶膛里只剩下灰烬。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,却在余温中缓缓浮现、升起,悬停在吕雉眼前。
金箔上,是她自己亲手刻下的凌厉小字:明日决战,姐替你掀了棋盘。
清冷的月光,穿过厨房窗棂的缝隙,斜斜地漏进隔壁幽深的地窖。
微弱的光线下,三百口巨大的酸菜陶瓮静静排列,如同沉默的军阵。
瓮中传来低沉而持续的“咕嘟…咕嘟…”声。
浑浊翻滚的酸卤里,无数饱满的白菜沉沉浮浮。
每一颗浸在酸卤中的白菜梆子上,都被人用尖锐之物,深深地刻下了一个狰狞的项字。
它们在酸咸的汁液中翻滚、浸泡,正在缓慢地、不可逆转地软化、腐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