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,我拼尽全力护住的家,在有些人眼里,自始至终都写着外人止步。
抱着轻语走出病房门,我低头,看着怀中女人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您觉得这局棋,您赢定了吗,爷爷?
那么,如您所愿,只是这棋,还没下完呢。
苏老爷子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气短和一种刻意放大的焦急。
“久昇!等等!久昇啊!”
他枯瘦的手终于扯住了我的西装后摆,力道不大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阻拦意味。
我被迫停下脚步,转过身。
老爷子眼中有愧疚,有担忧,但最深处,似乎还藏着一丝如释重负。
他另一只手颤抖着伸进病号服的口袋里摸索着,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深蓝色丝绒布袋,针脚细密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不由分说就要往我怀里轻语盖着的薄毯下塞。
“拿着,孩子!拿着!”
他声音发紧,带着一种表演式的急切说。
“爷爷这点体己钱,你带上,轻语这病在外头用钱的地方多,别委屈了她!拿着!”
那布袋眼看就要碰到轻语毫无知觉的手臂。
一声厉喝炸响在安静的走廊。
“爸!”
苏雨晴到了我们面前,身后跟着她那永远像影子一样的妹妹苏雨菲。
她毫不客气地直接指向我的鼻子,几乎要戳到我的脸皮。
保养得宜的脸都是刻薄的怒意,带着一种要将我钉在耻辱柱上的狠劲。
“纪久昇!你还要不要脸?啃老啃到我爸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头上了,苏家被你祸害得还不够吗?现在卷铺盖滚蛋了,临走还要刮一层油水,你当我们苏家是开善堂的吗!”
她一把从老爷子手里夺过那个布袋,动作快得让老爷子一个趔趄,被旁边的苏雨菲“及时”扶住。
苏雨菲立刻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,扶着老爷子,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。
她对着老爷子低声抱怨。
“爸!您看看他这德行,我们早就说了,他眼里只有钱,只有苏家的产业,现在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?轻语都这样了,他还想着从您这儿掏钱,他早把自己当外人了,心就没在咱们苏家身上过!”
老爷子被两个女儿夹在中间,脸上那点刚刚酝酿出来的愧疚和关切,瞬间被尴尬的退缩取代。
他张了张嘴,像是想辩解什么,又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,浑浊的目光躲闪着,不再看我,也不再看怀里昏迷不醒的亲孙女。
那无声的姿态,已是默许。
走廊只剩下苏雨晴和苏雨菲那假惺惺的抽噎声。
我看着眼前这出配合默契的闹剧,看着老爷子那矮下去的身形和躲闪的眼神,一股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却在触及怀中轻语冰凉的脸颊时,硬生生被压了下去,化为一种平静。
我抱着轻语,微微侧身,避开了苏雨晴的手指。
目光平静地掠过苏雨晴扭曲的脸,掠过苏雨菲那虚伪的泪眼,最后落在老爷子那不敢与我对视的花白头颅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