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不拱手投降时,梁山连赵官家的话都不听了,那是忠还是不忠?”
“如若不忠,那替天行道这四个字,是不是放屁?”
此言一出,帐中众人全都愣住了。
赵官家乃是天子,大家生长在大宋,人人说起官家自然都是敬畏的。
哪怕号称被逼上梁山,他们也是骂奸臣当道,迷惑圣聪。
不敢批评大宋皇帝?
反抗朝廷目的也是铲除奸臣。
杀赃官其实是忠心的表现,土匪们以这个理由说出去,才能问心无愧。
但张文远这个问题他们却是一下懵了。
如果赵官家要他们投降,他们是降还是不降?
不降即为不忠。
降了,当今天下如此,难道赵官家一句话这天下便又变成朗朗乾坤了吗?
投降之后,他们岂不是去做朝廷鹰犬?
做了朝廷鹰犬,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,还如何替天行道?
吴用的脸色也渐渐变化。
他自小读圣贤书长大,虽然对天下有诸多不满,但在忠君一事上,吴用从未怀疑过。
打出“替天行道”的旗号,固然有扯虎皮做大旗的想法,但吴用也是真心认为“忠孝节义”乃是世上最正之口号。
可越想张文远这个问题,他越感觉迷茫。
难道想要替天行道,就不该忠于赵官家?
那又要忠于谁?
吴用的毕生所学,却是从没有涉及过这个问题……
不久之前,乐和显然也经历过和眼前众头领一样的迷茫。
此时见到众人的表情,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:“张文远说:天下无道,反贼四起,故而英雄才落草为寇。要能重做良人,须得等到天下清明。”
“谁不能让天下安定,谁就是他敌人。”
“为了能够替百姓‘替天行道’,手下队伍必须政出一门,绝不容叛。”
“吴学究打出‘忠君’旗号,许多人自然想着招安做官,等于说这支队伍不光听他的话,还得听赵官家的话,他必不容许。”
“但投靠到他手下的势力,只有追随他这一条路,是降是叛皆要听他调遣。”
“有强盗流寇骚扰,他就要打强盗;有贪官污吏危害百姓,他就要打贪官。便是再往上打去,他也在所不惜。”
“打到天下,朗朗乾坤,风清气正了,那时再去做官受降,这才是叫做‘替天行道’。”
梁山众头领脸色数变。
山上本来就有招安和不招安两派。
如童威童猛这种,心里是不想招安受管制的,原本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,此时一听,都觉得张文远说的有理。
纷纷觉得他们不想受招安,不是因为天生坏种,而是即使招安了也无非是做朝廷鹰犬,这个世道还是不变。
正如张文远所说。
他们本就是因为不容于世,所以才落草为寇的。
要他们安心回去做良民,须得这世道改变。
张文远这话正说到他们心坎里。
而对于孙立这些军官出身之人,虽然想着快点招安,可此时身处危机之中也没得选择。
私心底也觉得张文远这说法颇有道理,怕惹得兄弟反感,不敢多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