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6章 岐仁堂解“痰堵”记——春雨天里的气机疏通术(2 / 2)

“正是,”岐大夫说,“邪热把津液烤成了痰,这痰又黏又稠,堵在喉咙里,就像水管里结了垢,气要从喉咙过,就得使劲冲,一冲就发出呼噜声。痰太多了,兜不住,就顺着嘴角流出来了。至于二便涩少,是因为气机堵了,大肠小肠像被绳子勒住了,水液和糟粕都排不出去,可不就又干又少嘛。”

张柳吟急道:“那现在该怎么办?岐大夫,您可得救救阿福。”

岐大夫站起身:“别急,办法是有的。既然是气机堵了,痰湿热搅在一起,那就得先把路通开,再把热和痰清出去。《素问》里说‘疏其血气,令其调达,而致和平’,就像疏通堵塞的巷子,先把两头的堵点清掉,让气流通起来,热邪能出去,痰湿能化开,病自然就好了。”

他走到桌前,拿起纸笔开药方,一边写一边解释:“黄连和黄芩,《神农本草经》说它们能‘主热气’,就像两把小扫帚,专门清扫身子里的热邪,尤其是胃肠里的热气。”

“枳实和橘皮,《本草纲目》说枳实能‘破气消积’,橘皮能‘理气调中’,这俩就像疏通工,枳实劲儿大,能把堵得厉害的地方撑开,橘皮性子温和,能把跑偏的气理顺了,让气机像顺顺当当的街道,能来回走。”

“栀子和淡豆豉,这是《伤寒论》里的栀子豉汤底子,栀子能‘泄三焦火’,淡豆豉能‘解表除烦’,俩放一起,能把心里的烦躁、胸口的闷热透出去,像打开窗户放放热气。”

“桔梗和杏仁,桔梗能‘宣肺利咽’,像举着旗子往前冲,把喉咙里的痰往上引;杏仁能‘降气止咳’,像拉着绳子往后拽,把肺里的痰往下送,一升一降,痰就动起来了。”

“贝母和紫菀,贝母能‘化痰止咳’,专对付黏稠的痰,像洗洁精能化开油垢;紫菀能‘温肺下气’,让肺里的气往下走,不往上堵。”

“郁金和通草,郁金能‘行气解郁’,把心里的郁气散开,像解开缠在一起的线;通草能‘清热利水’,把身子里的湿邪从小便引出去,像给痰湿开了条小水沟。”

“竹茹和芦菔汁,竹茹能‘清热化痰’,对付胃里的痰热,像擦掉碗上的油;芦菔汁就是萝卜汁,《本草纲目》说它能‘消积滞,化痰热’,性子平和,能帮着把化开的痰顺顺畅畅排出去,像给管道加了润滑剂。”

写完药方,他递给张柳吟:“去药铺抓三服,每服加三碗水,煎成一碗,温着喝,一天一服。喝完药可能会有点出汗,别怕,那是邪热跟着汗往外跑呢。”

张柳吟接过药方,赶紧让家里的阿姨去抓药。石符生看着岐大夫,又问:“岐大夫,我这病跟阿福叔有点像,也是淋雨受了湿,您看……”

岐大夫又给石符生诊了脉:“您这是风湿刚上身,还没捂出热来,气机堵得轻。我给您开个小方子,紫苏叶、荆芥、防风各五钱,生姜三片,葱白三段,煎水喝,发发汗就好了。记住,别学阿福先生,这两天别吃油腻、辛辣的,就喝白粥配咸菜。”

当天傍晚,阿福喝了第一服药。半个时辰后,他开始微微出汗,胸口的堵闷感轻了些,晚上虽然还打鼾,但涎沫少了很多。

第二天一早,张柳吟就来报喜:“阿福早上起来咳出了两口黄痰,虽然还没力气,但说胸口不那么堵了,也想喝水了。”岐大夫让他继续按方服药。

第二服药喝完,阿福能坐起来了,手脚也没那么凉了,小便颜色浅了些,还解了一次大便,虽然还是有点干,但总算通了。

第三服药喝完,阿福居然能下地走几步了,说话也清楚了些,说身上不那么冷了,就是还有点累。

岐大夫又去看了次阿福,给他调了方子,把黄连、黄芩减了量,加了茯苓、白术,说要健脾祛湿,让身子自己能运化水湿。他还嘱咐张柳吟:“这十天调理期,千万别再给阿福吃油腻、温补的东西。每天早上喝薏米粥,中午吃冬瓜排骨汤(别放当归黄芪),晚上吃清蒸鱼配青菜,让脾胃歇口气,慢慢恢复力气。”

张柳吟一一记下,又问:“岐大夫,您昨天说阿福这肢凉不是真冷,我想起我一个朋友,男的,三十多岁,冬天总说手脚凉,穿再多也没用,夏天却怕热,爱出汗,这是不是跟阿福一个道理?”

岐大夫点头:“很有可能。有些男士,尤其是平时爱喝酒、吃肥肉的,身子里痰湿重,气机堵了,阳气送不到手脚,就会手脚凉,但肚子里其实热得很,这叫‘真热假寒’。《金匮要略》里说‘病者身热足寒,颈项强急,恶寒,时头热,面赤目赤,独头动摇,卒口噤,背反张者,痉病也’,虽然不是一回事,但道理相通,都是气机不通导致的寒热不均。这种情况,不能用温补,得清湿热、通气机,跟阿福先生初期的治法差不多。”

石符生在一旁插话:“那阿福叔打鼾,是不是也跟这痰湿有关?我邻居家的小伙子,两百多斤,每天晚上打鼾跟打雷似的,他老婆都快跟他分房睡了。”

“正是,”岐大夫笑道,“打鼾在咱们中医叫‘鼾眠’,大多是痰湿堵了喉咙。《诸病源候论》说‘鼾眠者,眠里喉咽间有声也。人喉咙,气上下也,气血若调,虽寤寐不妨宣畅;气有不和,则冲击咽喉而作声也’。那小伙子胖,平时肯定爱吃油腻、甜食,脾胃运化不了,就生了痰湿,堵在喉咙,晚上睡觉气一冲,就打鼾了。调理也得从清痰湿、通气机入手,少吃油腻,多运动,再用点化痰的药,慢慢就好了。”

过了十天,阿福彻底好了,又能像以前那样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了。石符生的病也早好了,顺利去了邓云崖的民宿,谈成了生意。临走前,他和张柳吟特意来岐仁堂道谢,还送了块蜀绣的“杏林春暖”图挂在堂屋里。

那天午后,雨停了,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在岐仁堂的天井里,亮晃晃的。岐大夫坐在竹椅上,翻着《神农本草经》,时不时抬头看看那块蜀绣,嘴角带着笑。他知道,这世间的病千奇百怪,但说到底,大多是“不通”二字。只要把“通”的道理讲明白,把堵着的气机理顺,让该出去的邪出去,该进来的气进来,身子自然就舒坦了。就像这临州的春天,雨过天晴,气机通畅,万物才能真正舒展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