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欧科轻手轻脚的穿上自己破旧的衣物,温柔的回答:“睡吧,我去撒尿..”
说罢他沉默地走到屋外,清冷的空气,带着一丝潮湿的寒意,扑面而来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 东方天际,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,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,但对于村子来说,每一天都如同末日黄昏,看不到希望的曙光。
他拖着疲惫的身躯,走向村外,为了妻女,他必须再做些什么,即使这只是最后的挣扎。 他艰难地在荒芜的田地里,寻找着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。 干枯的野草,零星的野菜,甚至是树根和树皮,他都仔细地收集起来,放进破旧的篮子里。 这些微薄的食物,或许只能勉强维持妻女几天的生存,但对于他来说,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。
他将收集到的食物,仔细地清洗干净,用仅剩的一些干柴,生起一堆小小的篝火,架起破旧的铁锅,熬煮着简单的野菜汤。 热气腾腾的蒸汽,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,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,为这破败的村庄,增添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。
做好这一切后,老欧科感到身体的力气,仿佛被彻底抽空,他缓缓地走回屋舍,从墙角取下那张断弦的旧弓,那是他年轻时赖以生存的猎弓,如今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锋芒,如同他残破的生命。 他将断弦弓紧紧地抱在怀里,如同抱着最后的慰藉。
他走到屋门口,将那把旧摇椅,轻轻地搬到门廊下,那是他为安亲手制作的摇椅,曾经承载着安童年的欢声笑语,如今却沾染了岁月的尘埃,显得陈旧而破败。 他缓缓地躺坐在摇椅上,身体微微摇晃着,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,在寂静的清晨,显得格外清晰而悠长。
东方天际,朝阳缓缓升起,被裂缝隔断的橘红色的光芒,穿透云层,洒落在破败的大橡树村村,为残垣断壁,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虚幻的光辉。 老欧科眯起眼睛,那残破寂寥的村子和树木,在他眼里仿佛恢复了生机,他看到人来人往的道路,听到村民劳作的吆喝声,闻到炊烟中夹杂的土豆香气,那轮冉冉升起的朝阳,他回想起来十二年前的那个早晨,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,照射在自己冰冷的身体上,也映在了他平静而安详的脸上。
屋内,安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,阳光已经透过窗户,洒进了屋里,比往常亮堂许多。 她伸了个懒腰,感觉身体轻快了不少,仿佛昨晚的噩梦,都随着黎明的到来而消散。 她还记得昨天爸爸说,牧师大人给他治疗后,感觉好多了,或许,爸爸真的被治好了? 想到这里,安心中充满了喜悦,她高兴地爬起床,想要给爸爸一个惊喜。
她拿起挂在墙上的自己的旧外套,想要偷偷地走到门外,趁爸爸不注意,突然给他披上衣服,吓他一跳,就像小孩子们玩闹时,喜欢做的那样。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,小心翼翼地推开门,想要悄悄地溜出去。
老欧科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,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,如同一个静止的雕塑。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他,却无法驱散他身上散发出的,冰冷而僵硬的气息。 安愣住了,她呆呆地看着老欧科,一时之间,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。 她还以为爸爸真的好转了。
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,想要装作生气地抱怨爸爸装睡,小跑着过去,想要突然出现给他披上衣服,顺带当个小恶作剧吓他一跳。 “爸爸!你怎么在这睡呀,大怪兽来抓你咯”,安一边说着,一边加快脚步,想要跑到老欧科身后,给他一个惊喜。
然而,当她跑到老欧科身后,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时,老欧科依旧一动不动,没有任何反应,如同雕塑般,僵硬而冰冷。 安愣住了,她再次拍了拍老欧科的肩膀,声音带着一丝疑惑,一丝不安, “爸爸?你怎么了?别装睡了,安要生气了哦!” 但老欧科,依然没有任何回应,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沐浴着阳光,仿佛与周围的世界,彻底隔绝。
安的心中,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,一种从未有过的,冰冷而绝望的恐惧。 她颤抖着伸出手,轻轻地推了推老欧科的身体,老欧科的身体,却如同失去了支撑般,僵硬地倾斜了一下,头无力地垂了下来,露出了他苍白而平静的面容,以及紧紧抱在怀里的,那张断弦的旧弓。
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,她瞪大了眼睛,小脸上血色尽失,手中的外套,无力地滑落,掉在了地上。 她颤抖着伸出手,想要去触摸老欧科的脸庞,但手指却如同灌了铅般,沉重而僵硬,无法动弹分毫。 她张大了嘴巴,想要呼喊,却发现喉咙如同被堵住般,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声。
“爸爸…爸爸…爸爸……” 安终于发出了哭喊声,稚嫩的声音,充满了恐惧,悲伤,以及无法承受的绝望。 她如同受伤的小兽般,扑到老欧科的怀里,紧紧地抱着他冰冷的身体,放声大哭起来,哭声凄厉而绝望,如同撕裂夜幕的寒风,在清晨的沃伦村,久久回荡,令人心碎。
“妈妈!妈妈!妈妈!” 安一边哭喊着,一边拼命地摇晃着老欧科的身体,想要将他唤醒,想要他像往常一样,张开温暖的怀抱,安慰她,保护她,但一切都只是徒劳,老欧科的身体,依旧冰冷而僵硬,没有任何回应,只有断弦的旧弓,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,如同一个无声的墓碑,诉说着一个生命的终结。
屋内,玛丽被安凄厉的哭喊声惊醒,她猛地坐起身,脸上还带着睡意,眼神却充满了惊慌和不安。 她听到安在哭喊着“爸爸”,心中猛地一沉,一股不祥的预感,瞬间涌上心头。 她顾不得穿鞋,赤着脚冲出屋门,当她看到坐在摇椅上,一动不动的老欧科,以及扑在他怀中,哭得撕心裂肺的安时,玛丽瞬间明白了,一切都结束了。
玛丽的身体,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,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在地。 她脸色苍白,嘴唇颤抖,眼神空洞,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躯壳。 她缓缓地走到老欧科身边,跪了下来,伸出手,颤抖着抚摸着老欧科冰冷的脸庞,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,夺眶而出。
她知道,这一天,终究还是来了。 她一直都知道,老欧科的身体,早已油尽灯枯,只是她一直不愿相信,不愿接受,一直用微弱的希望,欺骗着自己,麻痹着自己。 但此刻,残酷的现实,如同冰冷的刀锋般,无情地刺穿了她最后的希望,让她不得不面对,这无法挽回的,永远的失去。
她强忍悲痛,将安从老欧科怀中拉起来,紧紧地抱在怀里,用颤抖的声音,安慰着女儿, “安…别哭…别哭…爸爸…爸爸只是睡着了…他只是太累了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…” 玛丽的声音哽咽,眼泪止不住地流淌,但她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不让自己在安面前崩溃。 她知道,自己不能倒下,不能崩溃,她还有安,她必须坚强,必须为安撑起一片天,即使这片天,早已风雨飘摇,破败不堪。 没了爸爸,如果连妈妈也崩溃,年幼的安,就再也没有任何依靠了。
清晨的风,轻轻地吹过,吹动着玛丽和安凌乱的头发,也吹散了屋檐下,油灯灯台上的最后一丝黑灰,那黑灰,在微风中留恋地在房中转了转,最终,消失的无影无踪,如同老欧科的生命,如同曾经照亮过他们小屋的那点微弱灯光,最终都化为虚无,消散在末世的寒风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