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还要赶在天亮之前偷偷进入书院,不让别人发现。
池小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:“等等。”
独孤望月一下子停下脚步,转头看来。
池小苔从怀里掏了掏,掏出一个粗瓷小罐子:“这是伤药。”
这是她娘亲,以前自己采的药做的伤药。
独孤望月接过,紧紧的握在手里,这才大踏步离开。
在场只剩下谢清池,池小苔和小落。
谢清池和小落帮忙将池小苔的母亲送回了那个小破院子。
池小苔道:“谢谢。”
如果没有他们,她根本没有一点办法,最多只能送上自己的性命。
谢清池看着她强忍悲痛的倔强样子,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双明亮的眼,仿佛永远充满了勃勃生机。
她一伸手,抱住她:“小苔,好好活着,像你娘亲一样。”
她想去安慰她,有许多许多要说,但是最后,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。
那个妇人,如此普通,却又如此不普通。她所托非人,可以毅然拿起刀断了世人所说“出家从夫”;生下孩子,她一个人不知道要经历过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,然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依然想的是美好的事,脸上带着笑容。
小苔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“清池姐姐,老大嫂说,娘亲出门时是想买件新衣服,她要穿着新衣服看我去参加鹿鸣宴!”
“我娘十五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!”
“她就只想要穿一件新衣服……她没有过过一点好日子呀。”
她哽咽着,悲痛在此刻爆发出来,上气不接下气。
报了仇,可是,她的娘亲还是回不来了呀,她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让娘亲过上好日子,但是现在都没了。
谢清池抱住她,闭上眼:“小苔,你娘亲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,她都会觉得是好日子。”
小苔哭得更厉害了。
谢清池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站着,等她哭,让她将悲痛肆意宣泄。
她的肩膀发麻,衣襟全被打湿,然而她只是一动不动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池小苔的哭声方才渐渐低下去,谢清池看她哭的双眼通红,鬓角都被打湿,将她凌乱的发丝拢好。
悲痛需要宣泄出来,宣泄出来就好了。
池小苔止住了泪水,哭过以后反而神色好了许多。
谢清池看她的目光落在池氏身上,知道她还想最后好好看看自己的娘亲,于是便不再打扰,让小落和自己先离开。
离开的时候,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香囊,系在池小苔腰上。
香囊里都是舒缓心神的花草香料,她希望可以稍微帮助一下她。
有些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忙,人生每一条溪流都需要自己踏过去。
她和小落走出小院。
今夜似乎就要结束。
小落心情也低沉下去,谁不为生离死别而难受?
“姐姐,我们去哪儿?”
谢清池站在那里,心情也不是很好,她道:“走,我们去找老先生听一首只因天上有的曲子吧。”
此刻,她分外想念那道琴声,足可慰藉心灵所有的悲欢离合。
她带着小落朝着梨花巷走去。
梨花谢了,一个个小小的梨坠在叶间,天色在二人不断靠近小学堂的路途中渐渐拨开了一缕亮光。
那棵最大的梨花树上,结了最多的果。
在晨光熹微中,沈意行立在梨花树下,仿佛那谢了的梨花魂,落在了他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