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道芎光:书生奇遇记(上卷)(1 / 2)

楔子

蜀地的云,总比别处沉些。它们在青城山顶聚了又散,散了又聚,把岷江的水汽、秦岭的岚气、盆地的土气,都揉进自己的褶皱里。暮春时节,这些云会化作蒙蒙细雨,打湿剑门的栈道,润透锦江的堤岸,也悄悄滋长着峭壁岩缝里的生灵。其中有一种草,叶如翠羽,茎带紫晕,根若蟠螭,藏在云雾最浓处,连飞鸟都难寻其踪。但它的辛香,却像一柄无形的剑,能刺破郁结的浊气,直冲天灵——这便是川芎。彼时的它,还未被太多人知晓,只在山民的口耳间,留着“头痛草”的俗名,等待着一场关乎生死的相遇,来揭开它与人间的缘分。

第一卷:剑门雨急 书生坠崖

暮春三月,蜀道上的雨总带着股韧劲。王实背着半旧的书箧,踩着栈道上的青苔,已经走了整整七日。他是巴州学子,要去长安赶考,行囊里除了圣贤书,只有母亲烙的麦饼和一小罐咸菜。蜀道之难,远超他的想象:白日里攀着铁链过悬崖,夜里宿在崖边的山神庙,干粮快吃完了,脚上磨出的血泡也破了又结。

这日午后,行至剑门关左近,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。雨帘把山路糊成一片模糊的白,脚下的石板路滑得像抹了油。王实紧紧抓着路边的灌木丛,想找个避雨的地方,却听见头顶传来“咔嚓”一声脆响——一块被雨水泡松的山石,竟从丈许高的崖壁上滚了下来!

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,便被山石撞中肩头,身子一歪,像片枯叶般坠向崖下的深涧。下落的瞬间,他看见雨珠在眼前炸开,听见自己的书箧坠入草丛的闷响,额头重重磕在一块棱角分明的岩石上,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,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,扎进脑壳里。

“娘……”他想喊,却只呕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。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,糊住了眼睛,世界在他眼前渐渐变成一片暗红。雨声、风声、崖上的鸟鸣,都变得遥远而模糊,唯有额头的剧痛,像敲鼓般,一下下撞击着他的意识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,正随着那不断涌出的血,一点点渗进身下的泥土里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雨小了些,山风带着寒意掠过他的脸颊。王实的意识像风中残烛,明明灭灭。他想起母亲送他出门时,往他书箧里塞了一把炒过的川芎籽,说“蜀地潮湿,带着它防头痛”,可此刻,别说头痛,连能不能活过今夜,都成了未知数。崖下的藤蔓缠在他腿上,像要把他拖进更深的黑暗里。

第二卷:青衫老者 药香破瘀

朦胧中,王实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。不是花香,不是草木香,是一种带着冲劲的辛香,像花椒混着陈酒,又带着点薄荷的清冽,钻进鼻孔时,竟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瞬。

“咳咳……”他费力地睁开眼,透过血痂的缝隙,看见一个青衫老者蹲在面前。老者头发花白,用一根木簪绾着,脸上布满皱纹,却精神矍铄,眼睛像山涧的清泉,亮得惊人。他手里拿着一片翠绿的草叶,正用石块细细碾着,那股辛香,就是从草叶里散出来的。

“醒了?”老者的声音像摩挲过的老竹,沙哑却温和,“命大,撞在石棱上,没伤着骨头,就是额头破了,血淤住了。”

王实想说话,却发不出声音,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从背篓里取出个粗瓷碗,倒了些清水,又把碾烂的草叶放进碗里,用手指搅了搅,调成糊状。那草叶的根茎断面,竟隐隐露出黄白色的纹路,像极了秋日里绽放的野菊。

“这是川芎,”老者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,一边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清水擦拭他额头的伤口,一边说,“蜀地的山精,专克这淤住的血。你闻闻这味儿,冲得很,能把脑子里的浊气顶出去。”

伤口被清水一激,王实疼得浑身一颤,额头的血又涌了出来。老者却不慌不忙,抓起碗里的川芎糊,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伤口上。那辛香瞬间浓烈起来,像无数细小的火苗,顺着额头往头顶窜,原本像被巨石压住的脑袋,竟渐渐松快了些。更奇的是,刚还汩汩冒血的伤口,被这药糊一盖,血竟慢慢止住了,只剩下温热的麻痒感。

“忍着点。”老者又从背篓里取出一小截晒干的川芎根,用牙齿嚼碎了,伸手要喂他。王实起初有些抗拒,可那股辛香顺着老者的指缝飘过来,勾得他喉咙发紧,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。

药末入喉,先是一阵辛辣,呛得他咳嗽起来,可咳着咳着,胸口的憋闷竟散了,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起,顺着血脉往四肢蔓延。额头的剧痛像退潮般一点点减弱,眼前的模糊也渐渐清晰,他终于能看清老者鬓角的白发,和背篓里露出的其他草药。

“老先生……是您救了我?”王实的声音还有些虚弱,却能说完整的话了。老者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:“是这川芎救了你。它在这蜀道旁长了千百年,就等你这样不小心的路人呢。”

第三卷:岩穴暂歇 细说芎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