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郎把这些病案都记在《芎德堂医案》里,详细记录患者的症状、脉象、用药及疗效。他发现,川芎不仅治头痛,还能疗妇人痛经、跌打瘀痛。有个农妇产后恶露不尽,小腹疼痛拒按,二郎用川芎配益母草、桃仁、红花,活血祛瘀,五日恶露即净;有个孩童玩耍时撞伤头部,血肿不消,他用川芎配当归、赤芍、乳香,外敷内服,三日血肿便散。
王郎中看着二郎日渐成熟,欣慰道:“你如今的医术,已不输给城里的名医了。只是要记住,药是死的,人是活的,同是头痛,病因不同,治法迥异,切不可墨守成规。”二郎点头记下,每日仍坚持研读《蜀地药谱》,遇疑难杂症,便到田间查看川芎长势,仿佛能从草木的荣枯中,悟到治病的道理。
蒙阳镇的川芎越种越多,形成了“春分栽,夏至薅,秋分挖,冬至炮”的习俗。药农们说,二郎种的川芎,根茎总比别人的粗壮,“菊花心”也更分明,都说是“孝子感动天地,山神格外眷顾”。二郎听了,只是笑笑,他知道,哪有什么眷顾,不过是顺应天时、遵循药性罢了。
第八卷:薪火绵延 芎名永传
岁月流转,二郎的鬓角也染上了霜白。他的儿子小李郎已长大成人,跟着父亲学习种药、看病,把“芎德堂”打理得井井有条。每年春分,二郎都会带着小李郎和药农们,到青城山脚下祭拜,讲述当年寻药的故事,教大家辨认川芎的“菊花心”,讲解“带土移栽”“去枝强根”的诀窍。
有一年,四川巡抚编纂《蜀地农书》,派人到蒙阳镇考察川芎种植,见这里的川芎田“依水而建,顺坡而种,疏密有度,炮制有方”,惊叹不已,将二郎的种植经验详细记入书中,赞其“得天地之宜,合草木之性”。
小李郎接过父亲的衣钵后,在原有基础上,又摸索出“稻芎轮作”的法子:种过川芎的田地,次年改种水稻,利用水稻的湿润中和土壤的燥性,第三年再种川芎,长势更旺,病虫害也少。他说:“这是‘土气轮回’之理,就像人劳作之后需休息,土地也需轮换滋养,方能生生不息。”
“芎德堂”的名声越来越大,不仅四川境内,连云南、贵州的药商也来采购。有位来自江南的医者,慕名而来,想学习川芎配伍之道,小李郎毫无保留,将《芎德堂医案》抄录一份相赠,还带着他到田里讲解川芎的生长特性。医者感慨:“蜀地川芎名满天下,不仅因其质优,更因你们世代相传的仁心与智慧啊!”
二郎晚年时,常坐在天井里,看着院中的川芎盆栽,给孙辈讲“孝子寻药”的故事。他说:“当年若不是母亲病重,我不会进山;若不是遇到老汉指点,我不会识得川芎;若不是孟郎中、王郎中相助,我不会懂其药性。这川芎啊,是孝心结出的善果,是众人智慧的结晶。”
临终前,他握着小李郎的手,嘱咐道:“种药如做人,需诚;用药如用兵,需慎。记住‘菊花心’不仅是川芎的标志,更是咱蒙阳镇人的良心——内里通透,表里如一。”
二郎去世后,蒙阳镇的人在他种川芎的地方,建了座“芎孝亭”,亭前立着块石碑,刻着他的事迹和川芎的图谱。每年秋分川芎采收时,药农们都会到亭前祭拜,祈求丰收。“二郎寻药处,川芎满山坡”的俗语,也一代代流传下来,成了蒙阳镇的标志。
许多年后,《彭州府志》记载:“蒙阳镇产川芎,质优,有‘菊花心’,相传为孝子李二郎引种,治头痛有神效,远销数省。”而民间百姓,或许记不清志书上的文字,却能指着田埂上的川芎,给孩子讲那个“头风草变川芎”的故事,讲那个为母寻药的孝子,讲那株带着“菊花心”的灵草,如何在川西平原上,生根、发芽、结果,用辛香的药性,温暖了无数病痛的岁月。
赞诗
《芎孝颂》
蒙阳孝子踏云行,峭壁寻来救命茎。
辛香直破头风障,温散深通络脉清。
菊心暗蕴阴阳气,蜀地长留孝悌名。
一碗汤汤融寸草,千年芎月照苍生。
结语
川芎从“头风草”到“芎”之名的蜕变,是一部民间实践与医理智慧交织的史书。李二郎的孝心是引线,砍柴老汉的经验是基石,孟郎中的医理是升华,而蒙阳镇的水土与世代药农的劳作,则是其扎根的土壤。从口耳相传的“头痛草”,到方志记载的“蜀地名药”,川芎的故事,完美诠释了中国传统医学“源于生活、高于生活”的真谛——百姓在病痛中摸索草木的药性,医者在实践中总结配伍的规律,文献在传承中记录智慧的结晶,环环相扣,生生不息。
那“菊花心”的纹路里,藏着的不仅是蜀地的阴阳五行,更是“孝亲”与“济世”的人文光辉。它告诉我们:最好的药物,从来不止于治病,更连着人心与天地;最珍贵的传承,也从来不止于技艺,更续着善念与担当。
尾章
如今的蒙阳镇,仍是川蜀着名的川芎之乡。每到秋分,一望无际的川芎田里,药农们弯腰采收的身影,与百年前的二郎重叠;“芎德堂”的药香,依旧在街巷间飘荡,辛烈中带着温润,像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。
或许,当你走进蒙阳镇,还能听见老人指着田埂上的川芎,对孩子说:“你看这‘菊花心’,多像咱蒙阳人的性子,内里热乎,外面实在。”而那株曾被叫做“头风草”的灵草,早已在岁月的沉淀中,与“芎”之名、与孝子之心、与蜀地的月光,融为一体,成为川西平原上,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