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:游方识草 芎名初定
头风草治好陈氏头风的消息,像都江堰的春水,顺着岷江水脉,漫到了周边州县。转年春分刚过,蒙阳镇来了位游方郎中,背着个插满药草的背篓,篓口悬着块“识百草”的木牌,一路打听“能治头风的神草”。
郎中姓孟,是从湖广来的,据说走遍大江南北,见多识广。他找到二郎家时,正撞见二郎在天井里翻晒头风草的根茎,那些根茎被切成薄片,在春日阳光下泛着黄白的光泽,断面的“菊花心”依旧清晰。
“后生,这就是你们说的头风草?”孟郎中蹲下身,拿起一片药材,放在鼻尖深嗅,眼睛倏地亮了,“好浓的辛香!能通九窍,温散风邪,果然是个好东西!”
二郎见他懂行,忙把老汉的嘱咐、王郎中的用药经验说了一遍。孟郎中听得连连点头,又问:“这草只长在青城山峭壁吗?寻常地里能种活?”
“我也想试试,”二郎道,“只是不知怎么种。”
孟郎中指着切片的“菊花心”:“你看这纹路,是天地之气在根里流转的痕迹。蜀地属坤,土厚水深,都江堰的水带着岷山雪融的清气,油沙土又得金气之坚、水气之润,若在这样的地里栽种,未必长不出这般好草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,“这草性善上行,专入头窍,像极了‘穹窿’之意——你看人之头颅,高如天穹,此草能直抵巅顶,不如称‘芎’;又生在川地,合称‘川芎’,如何?”
“川芎……”二郎默念着,觉得这名字比“头风草”雅致,又藏着股与天相通的灵性。王郎中闻讯赶来,见孟郎中引经据典,从《神农本草经》的“主中风入脑头痛”,说到《本草纲目》的“芎穷上行,专治头脑诸疾”,抚掌笑道:“‘川芎’之名,既合其性,又显其地,妙哉!”
孟郎中在蒙阳镇住了半月,每日与二郎、王郎中探讨川芎的药性。他见镇上有位妇人产后血虚头痛,头晕目眩,便开了方子:川芎三钱,当归五钱,白芍四钱,熟地五钱,水煎服。“此乃‘四物汤’,川芎引诸药上行,当归、熟地补养阴血,一散一补,阴阳调和,方能固本。”果然,妇人连服七日,头痛渐消,面色也红润起来。
又有个孩童外感风热,头痛伴咽喉肿痛,孟郎中用川芎配菊花、薄荷、连翘,辛凉解表,三剂便愈。他教二郎:“川芎虽温,却非只治寒证。热证用之,需配寒凉药制约其温性,此乃‘相制’之理,就像夏日炎炎,需借树荫纳凉,方能不致酷热伤人。”
离镇那日,孟郎中赠给二郎一本《蜀地药谱》,扉页上题着“芎生蜀地,性通穹窿,善疗头疾,贵在配伍”。二郎捧着药谱,望着孟郎中远去的背影,心里渐渐明了:这川芎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
第六卷:山田试种 道法天成
清明前后,二郎带着孟郎中的嘱咐,往青城山拜谢那位砍柴老汉,却再也没找到。山民说,那老汉许是山神化形,特意指点孝子。二郎便在老汉采药的峭壁下,取了些带土的根茎,小心翼翼地带回蒙阳镇。
他选了块靠近都江堰支流的山田,那片地是油沙土,捏在手里细腻如粉,松手即散,据说能“旱保墒,涝透气”。王郎中说,这土得“土德之厚,金气之坚,水气之润”,五行调和,最宜川芎生长。
二郎按照老汉“带土移栽”的法子,将根茎埋入土中,行距、株距都按孟郎中说的“三尺为界,通气透光”。春日里,川芎幼苗破土而出,紫红的芽尖像极了雀鸟的喙,怯生生地探向阳光。他每日清晨去田埂查看,见杂草就除,遇干旱便引渠水灌溉,像照顾亲人般细心。
夏至时节,川芎茎秆已长到二尺高,紫绿色的茎节处抽出旁枝。二郎想起孟郎中说的“夏长需敛,去枝强根”,便用剪刀将旁枝轻轻剪下。起初心里忐忑,怕伤了植株,可过了几日,见主茎愈发粗壮,根部周围的土壤微微隆起,知道是根在生长,才放了心。
入秋之后,蒙阳镇下了场透雨。雨后初晴,二郎到田里查看,竟发现几只白鹤落在田埂上,低头啄食杂草,却对川芎植株秋毫无犯。村民们都说:“这是山神派仙鹤来守护川芎呢!”二郎望着白鹤灵动的身影,忽然想起那“菊花心”的断面,觉得这草与天地间的生灵,原是相通的。
秋分那日,二郎带着乡邻们采收川芎。他教大家用特制的小锄,沿植株四周深挖五寸,避免伤及须根,挖出的根茎带着湿润的泥土,抖落之后,那“菊花心”在秋日阳光下愈发分明。“你们看,”二郎举起一根川芎,“孟郎中说,这纹路越清晰,药性越足。”
乡邻们捧着川芎,个个欢喜。有经验的老农说:“怪不得青城山里的川芎好,原来要这般顺应时节——春栽需待地气升,夏长需去旁枝,秋收需候天晴朗,冬藏需经霜炮制。”二郎把采收的川芎按大小分类,小的留作种根,大的则洗净切片,或晒干,或用酒炒、醋炙,按孟郎中教的炮制之法,仔细处理。
那年冬天,蒙阳镇的川芎竟收获了满满几大仓。二郎分了些给乡邻,其余的托药商运往成都、重庆,渐渐有了名气。药商们说,蒙阳镇的川芎“菊花心明,辛香烈,药效足”,比别处的金贵三成。二郎站在自家的川芎田里,望着都江堰的水悠悠流淌,心里明白:这不仅是他的汗水,更是天地的馈赠,是道法自然的见证。
第七卷:芎香济世 病案流传
随着川芎种植渐广,蒙阳镇成了远近闻名的“川芎之乡”。二郎在王郎中的帮助下,开了家“芎德堂”药铺,既卖药,也看病,专治各种头痛杂症。他谨记孟郎中的教诲,辨证施治,配伍精当,名气渐渐传到了彭州城里。
初夏的一日,彭州知府派人来请,说知府夫人患偏头痛多年,每月发作三五次,痛时卧床不起,遍请名医无效。二郎赶到知府衙门,见夫人面色憔悴,眉棱骨痛如锥刺,脉象弦紧。“夫人这是少阳头痛,风邪郁在半表半里,”二郎道,“需疏肝解郁,祛风止痛。”
他开了方子:川芎四钱,柴胡三钱,黄芩三钱,半夏三钱,甘草一钱。“柴胡引药入少阳经,黄芩清泻郁热,川芎祛风止痛,半夏化痰散结,共奏疏肝祛风之效。”知府半信半疑,让夫人试服。三日后,派来的人说夫人头痛未发,竟能到花园散步了。连服一月,偏头痛竟未再犯,知府大喜,亲题“芎香济世”匾额,送到“芎德堂”。
又有个镖师,常年走南闯北,在秦岭遇暴风雪,回来后便得“头风”,遇寒则发,痛如刀割,连戴棉帽都觉得沉。二郎见他舌苔白腻,脉象沉紧,知是风寒湿邪痹阻经络,便用川芎配羌活、独活、防风、细辛,制成药酒,让他每日温饮。“此酒能散寒祛湿,通络止痛,就像冬日里的炭火,能融化冰雪,温暖四肢百骸。”镖师饮了半月,头痛渐轻,三月后竟能重新上路,临行前送了块“妙手回春”的木牌。
镇上有个老秀才,因屡试不第,积郁成疾,常觉“头里像塞了团棉絮”,昏沉不清,伴胁肋胀痛。二郎说这是“肝气郁结,气滞血瘀”,用川芎配香附、郁金、白芍,疏肝理气,活血止痛。老秀才服了十剂,不仅头清目明,连多年的嗳气、腹胀也消了,感慨道:“这川芎不仅能治头,还能解心里的郁气,真是仙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