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治九年(1870年)的夏天,似乎被西北漫天的血与火烤得变了形。
本该是万物勃发的季节,关中大地却弥漫着焦土和死亡的气息。
七月初,一场裹挟着冰雹的狂风暴雨毫无征兆地扫过西安城头,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古老的雉堞之上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总督行辕内,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。左宗棠,这位素以“今亮”自诩、性情如烈火般的统帅,此刻却像一尊风化的石像,僵立在巨大的陕甘舆图前。
他捏着两份染血的军报,手指的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。
一份来自北路的灵州金积堡,字字如刀,直刺心窝——“统领刘松山,于二月初八日猛攻马逆化龙巢穴,亲临前敌,中炮阵亡……”
左宗棠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个剽悍勇猛、被自己倚为北门锁钥的湘乡汉子刘松山,在硝烟中轰然倒下的身影。
北路老湘营的精锐,顿失擎天之柱。
另一份来自南路的秦州,墨迹尚未干透,带来的却是同样冰冷的绝望——“南路统领周开锡,积劳成疾,呕血不止,于五月十七日殁于营中……”
左宗棠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。周开锡,这个跟随他多年,长于抚绥、精于粮台的干才,竟也撒手而去!
南线维系地方、保障粮道的重担,瞬间崩塌。
仅仅数月,天夺我两臂!左宗棠猛地闭上眼,一股巨大的眩晕感攫住了他。
这哪里是寻常的损兵折将?这是硬生生将他苦心经营、赖以支撑西北大局的两根脊梁骨,同时从中斩断!